杀手与废物
1、
杀手是一个事事追求完美的重度强迫症杀手，他的杀人美学是一定要为猎物安排好最合适的死亡方法才肯动手。
所以在杀手看到废物的第一眼就为废物想好了死法：接近并追求废物，就在废物爱上自己的时候挥刀，让时间和生命同时终结在最美妙的一刻。
但他不知道的是，废物是一个重度社恐➕死宅。
杀手搬到了废物的隔壁，准备从邻居开始慢慢接近对方。
在他找到了合适的借口之后，敲响了废物家的门。
耐心敲了三分钟，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但是与此同时，透过薄薄的门板杀手清晰听见了马桶冲水声和一阵模糊低语。
［小爱同学，请重复……］
五秒钟后，一阵嘹亮的机械女音隔门响起。
“不要敲门，请把外卖挂在门把手上，谢谢。”
杀手：“……”
谁他妈是给你送外卖的啊！
2、
杀手深深吸气平复心情，随后开口，“你误会了，我是住在隔壁的住户，家里电表坏了，我怀疑是整栋公寓出了问题，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开个门，想看看你家的电表有没有坏。”
杀手的声线温柔平和，听起来确实是个正常青年，不过在他说完之后屋内没有半分回应，非常安静。
十分钟后，门缝处慢慢滑出一张纸。
杀手捡起来一看，是一张电表箱的黑白打印照。
看起来电表箱好像是死了。
杀手：“……”
杀手额头上暴起青筋，强行稳住表情和声线：“这样看不太出来呢，我可以进去看吗？”
屋内又是一片寂静。
十秒钟后，小爱同学特有的机械音再次上线：很抱歉，我的主人现在不在家，小爱同学不能给你开门。
杀手：“……”
你骗人也多少讲点逻辑好不好！！
3、
那天到最后杀手也没能敲开废物家的门。
不过好在他是一个有耐心且善于反思并总结失误的完美杀手。
之后他仔细观察了三周，这三周里废物从不出门，连拿外卖都会在外卖员离开十分钟后才会把门打开一条缝，然后飞快取走关门。
但偏偏是这种人闯入了他的杀人现场。
几乎是千分之一的概率，杀手开始微笑，这说明废物注定要死在自己手上。
那是一家偏僻安静的书店，时间是晚上九点——书店关门前的十五分钟。
废物戴着帽子和口罩走进了店里，杀手就站在收银台后静静注视着他。
杀手还没有来得及善后，所以只要废物再往深处走一点点，就能在拐角处看见地上的血泊和被半掩埋在书籍下的店长的尸体。
这任务顺利得让杀手感到无聊，所以路人的突然闯入让他微微升起一丝兴奋。
他会发现吗？他会尖叫吗？他会选择逃跑还是反抗？
一切都是未知，而杀手已经缓缓握紧了刀。
废物停在了拐角，但那个位置很微妙，杀手无法判断他到底有没有发现尸体，直到两分钟后废物拿好东西走了过来。
废物低着头不说话，把挑好的东西向杀手推了推，示意结账。
杀手随便编了一个金额，废物定了一阵似乎在纠结，不过最后还是沉默着付了钱。
看来是没发现，是好事但杀手有些不太满意，于是他故意用两只沾满血迹的手将商品装进袋子。
“客人，您拿好。”杀手脸上在微笑，而手上的鲜血已经顺着袋子缓缓流了下去。
废物又是纠结了一阵，他微微皱眉，有点生气。
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安静接过了袋子，离开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面巾纸放在了收银台上。
杀手看着那包纸巾，愣神了三秒，噗哧一声笑了，看着废物离去的背影说了一句，“客人，欢迎您再来。”
废物加快脚步，生着闷气。
废物想：可恶，把我盼了三个月的漫画都弄脏了，而且明明是三十块，他竟然向我要了两百！鬼才要再来！
4、
面对从不踏出家门的废物，杀手终于想出了一招绝杀。
他把废物家的网线剪断了。
“！！！”
家里突然莫名其妙断了网，没有网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废物急得在家里团团转，四处高举手机试图寻找网络信号，要不然就是趴在路由器前望闻问切了大半天。
废物又烦又怕，烦的是这网是真的修不好了，怕的是他好像不得不出门寻找外界帮助了。
要出门啊……
废物抱腿坐在门前苦苦纠结了两个小时，最后还是想上网的欲望占了上风。
杀手透过猫眼，终于等到了废物家的门开了一条缝。
计划大成功，他忍不住得意微笑。
但在下一秒，杀手看见废物从家里走了出来。
头上戴着头盔，还是全黑的、密不透风的摩托车头盔。
杀手：……你认真的吗？
其实戴头盔出门这招，废物两年前就用过。
不得不说，效果出奇得好，隔绝了99.99%的必要社交。
原因有二：1、摩托车头盔很酷，所以一般人不会来搭话；2、戴头盔行走会显得你这个人似乎有急事，会微妙的让路人为你让出一条路来。
但废物没想到的是，世界上还有一类人，他们是狂热且自来熟的摩托车发烧友。
某天，废物（戴着头盔版）坐在公园长椅上休息发呆。
一个男生兴冲冲来搭话：“哥们，你竟然有这个牌子的头盔，这牌子好贵，大几万呢！都戴这种头盔了，那你的车肯定也不错吧？”
路人四处张望，想看看到底是顶配杜卡迪还是定制版哈雷。
第一次感受到自来熟之恐怖的废物：“！”
路人不肯走，废物只好惊慌起身。
路人一路目送他离开，最后看着废物骑着共享单车消失在了拐角。
路人：“？？？”
5、
杀手适时推开门制造偶遇，一句“好巧”被废物听见声音后飞速转过头面对墙角罚站的动作卡在了喉咙里。
杀手稳定情绪走上前：“发生什么事了吗，也许我能帮忙。”
废物记得杀手，就是那个非常想看他家电表箱的邻居。
被拒绝后也并没有恼羞成怒地拆穿他离谱的谎言，反而还对小爱同学回话说：“好吧，主人不在家的话那我下次再来拜访。”
废物：有点奇怪，但感觉像个好人。
所以废物缓慢地转过身来，就算有头盔保护他，他也只是飞快看了杀手一眼就低下头去。
杀手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废物：好不想说话……
所以他开始用双手上下比划。
杀手：？
废物泄了气：糟糕，他不懂手语。
杀手又有点忍不住，但还是给出了建议：“其实你可以打字。”
于是他就看着废物低头敲键盘，光标进进退退，足足打了一分多钟。
杀手还以为他能打出什么长篇大论出来。
结果废物把手机屏幕转过去，上面只有寥寥几字，外加几个emoji表情。
［网线坏了该怎么办？😭］
杀手：噗…
6、
剪断网线的凶手本人从容不迫地说；“没看到具体情况之前是没法确定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你方便的话我可以去你家帮你看看。”
废物捕捉到了关键词，表情十分为难纠结，虽然在头盔外面看不出来就是了。
废物：还要进我家啊……也许断网也能活下去的吧……
废物想到最爱的番剧第四季才播了三集，而且今天晚上就要更新了。
于是他以近乎静止般的缓慢速度点了点头。
不过废物同意之后火速奔回家关门收拾，直到十分钟之后才重新开了门。
废物胸口急促起伏，袖子也挽上去了半截，可即便是这样也坚持戴着头盔。
蹲点将近三个月，杀手终于进了废物的家，家里很简单很普通，电子产品很多，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宅男的家。
废物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等一等✋
然后快走两步，指了指玄关的一幅画，又打出一行字：你想看的电表箱在这后面👉
杀手：……
杀手：“不用麻烦了，后来发现只是我自己家的电表有问题而已。”
想到上次，杀手调侃了一句：“不过我想看看那个独自看家的小爱同学。”
废物：好尴尬！异次元的入口在哪？快让我进去！
杀手看着对面戴着黑头盔的废物上下左右地转动脑袋，最后又是深深地低下头。
三秒后，废物有气无力地走到柜子前，伸手指了指，亮出手机屏幕给对面的杀手看。
［在这里👇］
杀手看着那行字，又看着废物的头盔，心情突如其来的有点烦躁，越来越想杀掉废物了。
杀手平复心情，继续扮演一个友善的邻居，三两分钟就帮废物修好了网络。
废物激动的在手机里打出了好几个感叹号来表达感谢。
杀手懒得再看他打字，很直接的问：“你打算怎么谢我？”
随后不等废物有所反应，快步走近对方。
杀手紧紧盯着全黑的镜片：“所以说，你打算怎么谢我？”
视野里杀手的脸实在太近了，废物也从没这样和人相处过，脑袋里根本没有处理和陌生人进行非交易性（指买东西）交流的经验。
重压之下废物的CPU快要烧坏了。
空气沉默了一个世纪。
杀手轻轻敲了敲镜片，“说话。”
“我不在…”
头盔下传来闷闷的三个字。
与此同时，全屋的电子产品再次连上网，于是小爱同学听到声音立刻开始闪烁屏幕。
小爱同学：哎，我在。
杀手：……
废物：……
7、
直到杀手离开之后，废物才终于拿下了头盔，整张脸湿漉漉的，一半是闷的，一半是吓的。
杀手问他要怎么报答，废物半天没答出来，最终还是杀手主动退了一步，邀请他周末一起吃饭。
为了避免废物忘记，杀手还特意把这事告诉了小爱同学。
所以小爱同学的身体里有一个三天后就会爆炸的闹钟炸弹。
废物第一次萌生了把小爱同学扔掉的想法。
废物：周末要和陌生邻居一起吃饭，好烦好讨厌。
纠结了一阵后的废物：番剧更新了，算了，先看番吧。
杀手回到家里后心情极度糟糕，他坐下来开始反思自己。
他从不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以前甚至有足足观察一年才动手的任务。
对于这种废物宅男，杀手更是有无数种办法慢慢获取他的信任，一切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可是现在，那个废物一句话没有说，甚至连脸都没有露过，就让杀手感到非常焦虑以及不耐烦。
算了，杀手第一次萌生了违背原则的想法，放弃原先那些无聊计划，直接杀了他好了。
杀手看着空荡荡的毛坯房，最开始是在想用什么办法解决掉废物，是用刀还是用枪，是勒死还是下毒。
想着想着忽然思绪飘散，也想买一个小爱同学。
时间来到周日，杀手站到了废物家门前。
口袋里装了一把折叠刀，杀手一只手虚虚地握着刀，另一只敲门，但敲了半天也没有回应。
杀手心情没有出现太大的落差，只平静地想着，如果废物又想用一些没有逻辑的小谎言不出门的话，那他就闯进废物的家里直接动手。
反正里面的人在今天肯定会变成一具尸体，死在哪都一样。
但杀手等了半个小时，里面有些安静得过头了，完全没有任何声音。
杀手皱眉，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废物不会是跑了吧？
他随便几下撬开了废物家的门锁冲了进去，家里没有任何变化。
转过玄关和客厅后，却看见废物倒在地上，脸朝下，一动不动。
杀手瞬间心里转过了七八个同行的脸，他跑过去翻过废物。
没有血和伤口，只有满脸泪痕和一双肿眼。
还有呼吸，杀手松了一口气。
废物生无可恋地开口：“她死了…”
杀手心中一紧：“谁？”
废物缓缓抬起手指向了电脑，那动作简直下一秒就要归西了一样。
杀手顺着看过去，电脑上是一个卡通角色。
杀手：……这谁啊？！
8、
杀手：“所以是因为一个动画片里的人物死了，你就不吃不喝在地板上趴了三天？”
看来再晚几天来他就不用自己动手了。
废物沉浸在极度的悲愤中，“你不懂，她怎么可以死，她可是灵魂人物！”
杀手坐在旁边看他，“还是第一次听见你说这么长的句子，16个字呢。”
废物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哭了三天，如今的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完全看不清人。但是和杀手的两句对话再次激发了他的社恐，于是废物眯着眼睛去摸头盔。
而杀手已经率先一步站起来，把小爱同学送进来之后自己又走了出去。
杀手：“小爱同学，帮我问问他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废物：……
杀手站在外面一边玩着刀一边等着机械音回话，但是一分钟后是废物本人从房间走了出来，穿着一件帽子有拉链的青蛙外套，那拉链是横向的，两端又微微向下弯。
看起来像一只悲伤的青蛙，很符合废物现在的心情。
杀手：噗…
因为视线被完全遮挡，没办法用手机打字交流，“悲伤蛙”只能开口了，“谢谢你邀请我吃饭，但是我讨厌出门。”
杀手忍着笑，“没关系，我会下厨。”
“……我家没有食材。”
“我可以去买。”
“……我家没有刀具。”
“我带了。”
废物没辙了，邻居连刀都自己带了，看来这顿饭今天是非吃不可了。于是“悲伤蛙”沉重地点了点头，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废物：“对了，你怎么进来的？”
“……”
废物：嗯？怎么没声了？
9、
废物的问题让杀手终于记起了自己闯进他家的目的。
杀手陷入沉思，明明是来杀废物的，怎么变成要给他做饭了？
这问题直到他开始处理食材了都没想通，看着手里切人的刀现在用来切胡萝卜。
最后杀手想：算了，这刀脏了没办法用了，下次再说。
杀手的厨艺只是做出来的食物可以入口的水平。
不过好在废物能蜗居这么久，靠的就是一个不挑食。
两人对坐吃饭，气氛无尽沉默。
废物是不可能主动开启话题的，而且和邻居吃饭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让他快要尴尬至死。
于是废物开始胡思乱想：不穿宇航服进行出舱活动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杀手盯着废物几乎要埋进碗里的脑袋，忽然回忆起了自己的职业生涯，最后自信一笑。
他完成过那么多任务从未翻车过，在一个宅男身上抛弃原则传出去多可笑。
所以一顿饭的功夫，杀手再次捡起了怀柔政策的原计划，虽然废物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察觉到就是了。
杀手表达歉意：“我以为你发生了什么意外所以才情急下弄坏了你家的门，修理费我来出好了。”
杀手：“对了，不如留一下联系方式，防止下次还有类似情况发生。”
杀手：“我的厨艺只是一般，不过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私房菜馆，所以能不能给我个机会重新补偿一顿饭？”
杀手：“那个能让你三天不吃饭的动画片我也有点感兴趣，我能和你一起看吗？”
废物正沉浸在脑内幻想，他最开始想象出的那个不穿宇航服的人都已经开始进行与其他星系展开星际大战了。
所以杀手一环又一环的密集话术让废物完全反应不过来，
废物：他刚才都说了什么？我又该回什么？
废物：……要不要让主角占领莱塔星系呢？不对！回神！
所以废物回过神对上杀手纯良的微笑后，茫然地点了点头，“哦。”
哦，是万能回复，与嗯一起并列成为了废物面对社交时最常用的回答语。
于是，废物为了让杀手充分感受到他喜欢的角色的人物弧光，废物带着杀手又看了一遍最新集。
哪怕是已经看过了一遍，废物依旧盯着屏幕心无旁骛，同时止不住的泪。
而杀手大半时间都在盯着废物的侧脸欣赏。
这天结束时，废物的生活基本上没有太大变化，除了寥寥无几的好友列表里又多了一个人。
10、
网络上的废物和现实里的废物可以称得上是判若两人。
比起现实生活中的一言不发，隔着屏幕废物和杀手竟然还能聊上几个来回。
特别是聊到废物感兴趣的话题上时，更有可能随机掉落“废物的长篇大论”这一奖励。
杀手也在交流中知道了废物的更多特性，不主动、不拒绝、不反抗
比如说抛出问题时不要让对方做二选一的选择题，只要由因得果顺势推舟地提出目的，就会让长时间纠结的废物最终放弃思考。
所以杀手以“上次买的食材剩了好多，扔掉太浪费”为由经常出入废物的家里做饭。
废物也从每次必穿青蛙服，安静站在厨房门口的奇怪监工，逐渐变得可以拉开帽子拉链，不再紧张关注这个闯入他生活里的邻居。
这天，杀手再次做好废物的口粮，看着对方吃饭时，忽然提出，“你的头发好像很长了，不想去剪发吗？”
废物的刘海已经长到可以盖住鼻子，发尾也堆在脖子附近扫来扫去。
杀手的问题让废物想起了某次理发经历，很恐怖。
从开始洗头时他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因为已经躺下所以再也没机会提出要走。
果然，洗头的水温和手法都像在烫鸡毛，让废物感受到了物理意义上的直通天灵盖。
正式开始理发时，Tony老师喋喋不休，从头围到审美再到潮流方向，全方位多角度地说服废物有多么适合染发。
最后废物头晕目眩地从店里走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他顶着一头耀眼的火龙果粉飘回了家。
第三天就掉光了颜色。
所以听到杀手提出理发建议，废物条件反射般立刻摇头拒绝。
杀手：“不如我来给你剪？”
废物：“？”
杀手：“其实我还蛮会用剪刀的，而且你头发这么长很影响视线，时间久了也许会影响视力，所以剪掉是个很好的选择，既然你不愿出门那么我来¥#%$&@……怎么样？”
废物从中段开始就没在听了，只在杀手讲完后纠结五分钟，最终点了头。
杀手微笑着去找剪刀。
11、
直到真正坐下时，废物再次开始紧张，因为杀手在端详他的脸。
虽然已经习惯了对方的经常出现，但其实杀手很有分寸感，会主动与废物隔出一段安全距离，并且说话时尽量不会看着他说，虽然有时候话很长但不会强求废物回话。
偶尔的强硬也是刚刚好，不会让废物感到不舒服。
但是剪头发不一样，不能躲不能跑也不能让小爱同学代替。
废物坐立难安，感觉杀手的目光像X光扫描仪。
看着废物一脸紧张，眼睛左右乱瞟，下一秒就要跳起来逃走的模样。杀手只能无奈鼓励道：“只是剪头发而已，很快就结束，而且不需要你专心面对，你可以想些其他事情来放松。”
于是废物开始想自己最爱的角色陷入危机时会怎么样，结果越想越沉浸，热血上头之际差点大喊出那句名言。
看见废物闭着眼睛一脸激愤地流眼泪时的杀手：……
剪个头发而已，不至于吧？
但剪刀在耳边沙沙的声音实在太催眠了，废物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一声“好了。”
他刚要睁开眼睛，杀手又说：“别动。”
废物不明所以，只好继续乖乖闭着眼。
忽然眼皮上掠过一阵风，实在是猝不及防。
很难形容是什么感觉，废物吓得立刻睁开了眼睛，杀手站在他正前方，弯着腰笑眯眯地看着他。
“好了，碎发没有了。”
明明不是需要回答的问句，但废物忽然有种像是被老师叫起来提问的紧张感。
在被点中名字，全班的目光都看向你的时候，在你缓缓站起来的时候，在周遭离奇的安静，只你独自面对黑板上一连串看不懂的粉笔字的时候。
是有谁在期待你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吗？
可废物只能茫然地答：“我不知道…”
杀手：？
看见杀手疑惑的表情，废物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出了声，他猛地站起身，直接磕中了杀手的下巴。
废物捂着头，杀手捂着脸，两人双双阵亡。
12、
废物觉得自己可能是出BUG了，不然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从剪头发联想到了上学时被老师提问，明明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
而且他上学时从来没被点名过，他都是自己站起来抢答的。
他并不是天生的社恐，以前的废物是个话痨，能从早上起床讲到晚上睡觉的那种究极话痨，天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么多话非说不可。
上幼儿园时从不午休，是会被老师哄骗着玩“比比看谁能坚持一个小时不说话”游戏的那种孩子。
从上小学开始就只能坐讲台旁边的豪华单人座，没人和他说话他就自言自语，等自言自语够了就会尝试和正上课的老师寻找话题，偶尔碰到教导主任来回巡视时，他甚至会主动向对方挥手打招呼。
很难讲当时的废物人缘好不好，虽然几乎和所有人都说过话，但似乎所有人都受不了他一刻也不停的嘴。
突然有一天，废物感觉讲够了，这辈子的说话额度被他提前用光，他再也不想说话了，他慢慢沉默下来，从不想说话过渡到了不想交流，又到了不想见人，最终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只能成为正态分布两边的非正常数。
而闯入他生活里的邻居，看起来明显是个正常人，受过良好教育，礼貌又友善，就算面对怪咖也能从容不迫，放在漫画里完全就是主角设定。
那自己肯定就是背景板里面目空白的路人甲，废物又开始漫无边际地发散思维，怪物入侵城市，主角变身拯救世界，路人甲被怪物踩扁了贷款买入的新车。
连驾照都没有的废物感到心痛：我的车！
回到家的杀手捂着隐隐作痛的下巴，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挂彩在了废物身上，他缓和了一下心情开始给废物发消息。
杀手：有没有好点？
五分钟后。
废物：不太好，我的车没有了😭
杀手：？？？
13、
杀手还在莫名其妙从哪冒出来一辆车的时候，突然门被敲响了。
来人是他的同事，虽然两人关系不算差，但在工作外的时间碰到同事总归是影响心情。
显然他的同事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对方表情很臭。
同事吐着烟圈：“什么时候开始上班，有新项目要交给你。”
同事是个烟酒都来、素质很差的女人，曾经在某公司当会计，结果被算计背了锅，进去蹲了四年。
出狱后她觉得，反正当会计就是赚着买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去卖白粉呢？
后来虽然没卖上白粉，但也确实入职了一家经营黑色产业的公司，开始为公司做账洗钱。
杀手拒绝：“没空，我在跟进私人项目。”
同事闻言皱眉大骂：“你他妈接私活走公帐？我可不给你批报销单！”
杀手只当没听见：“我最近很忙，这单活找别人。”
“我才不给你传话，自己去找老板说。”同事翻了个白眼，瞥见杀手的手机屏幕，“所以你在忙什么，二手车倒卖吗？”
杀手：“我在计划杀一个人。”
同事第一次在杀手脸上见到如此严肃的表情，不由也正经了起来，“难道对方很强？”
杀手：“是弱鸡，连你都能打三个他。”
同事：“……难不成警卫森严，连你都很难进去？”
杀手：“撬开他家的门只用一分钟。”
同事：“……难道对方很有背景势力，轻易动手后患无穷？”
杀手：“就是普通宅男，你想象力不要这么丰富。”
“……”
同事咬断了烟，忍着气问：“一个你撬锁一分钟就能闯进他家里的弱鸡宅男，让你蹲点了三个月？你他妈逗我玩呢？今天是十一，不是四一！”
杀手严肃：“你不懂，他在我手里逃过三次。”
同事大惊：现在弱鸡宅男的门槛都这么高了吗？！
14、
同事以为这是一个连杀手都难以应对的强敌，所以才需要缜密计划三个月。
同事问：“那你的计划是？”
杀手告诉了她自己的计划。
同事：“……”
同事抹了一把脸：“你想跟他搞对象？”
杀手：“不是啊，我想杀他。”
同事：“你刚说的明明是当舔狗让对方爱上你。”
杀手补充：“然后杀了他。”
“杀了他的前提是……？”
“让他爱上我。”
“爱上你的目的是……？”
“杀他啊，刚才我说话的时候你是不在吗？”
“……”
同事狠嘬一口烟，骂骂咧咧：“早就说过该给员工发放心理治疗津贴，黑心资本家嘴硬说不用，不用个屁啊，这他妈都疯了一个了！”
同事试图点醒他：“你不喜欢他你非要整这一出干嘛，你直接动手好了啊！”
杀手深感和此人没有共同语言，一个学会计的怎么可能理解自己的美学。
杀手高深莫测地说：“你不懂，过程才是乐趣所在。”
同事：好装逼的一个变态！
同事：“你的计划有量化的标准吗？”
杀手思考了好久，才很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至少要主动抱我一次吧。”
同事：……你个变态还搞纯爱？？？
两人说话间，废物猛地开门从家里冲了出来。
就在三分钟前，他坐在电视前补番时，视线余光里闪过去一道黑影。
长长的、黑黑的、脚很多、簌簌地从电视柜边缘爬了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家里会有这种东西！
废物后背发凉眼前一黑，理智瞬间断电，立刻就把地盘拱手相让，自己逃了出来。
废物什么也顾不上直直地往外跑，结果一头撞进了杀手的怀里，冲劲过大直接带倒了对方。
同事默默看着这一幕，又点上了烟，以看好戏的口吻慢悠悠开口，“可喜可贺，你的计划这么快就达标了呢。”
杀手：“……”
15、
杀手没有理会同事的调侃，先是把废物扶起来检查对方的状况。
杀手：“你怎么了？”
废物越不想回忆，脑海里关于那东西的模样就越清晰。
废物魂不守舍地说：“我的家被抢走了。”
杀手：？？？
废物握拳：“对方实力强大不容小觑，还对我造成了不可磨灭的精神伤害，实在恶毒，最后还强行霸占了我的家！”
见他脸色惨白，杀手小心翼翼问：“所以对方是？”
废物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用气音说出了蜈蚣两个字。
杀手：……真的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不等杀手说话，旁听的同事率先噗哧笑出了声。
废物这才意识到旁边还站着陌生人，浑身一僵但无处可躲，飞速瞄了一眼，是个很有气场的高挑美女。
废物社恐发作直接面壁装死，试图洗脑自己只是根柱子。
同事则是盯着废物身上的痛衣看，精准地说出了这部冷门番的名字。
这部番是在网络上也难遇同好的冷门程度。
所以废物瞬间转头，小声问：“你知道这部作品？”
同事点头并放出一记绝杀：“我有主角的绝版手办。”
废物：！！！
于是当杀手在解决了废物家里的大危机出来之后，看见的是废物竟然在和初见同事和谐交流。
杀手：？？？
同事看见杀手的表情，于是又对废物补了一句：“我还做了名场面的模型，你想看的话我下回拿来给你看。”
废物立刻猛点头。
短短五分钟，同事在废物心里的好感度反超了攻坚克难三个月的杀手。
杀手：？？？
杀手一脸假笑加入对话：“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同事也假笑回应：“说了你也不懂。”随即摇了摇手机对废物说，“我来的话会提前联络你，拜拜。”
废物和对方挥手告别后发表感慨：“你的朋友可真厉害！”
杀手继续假笑：“看来你们很投缘，这么快就能顺利交流。”
废物也点头兴奋微笑，玩树脂的大佬诶！
杀手差点绷不住表情，假装不在意地开口发问：“你喜欢她？”
废物一愣，如果是二次元的话他倒是能说出一大堆最爱的角色，现实生活里他就从来没考虑过感情问题，自然也说不出自己喜欢哪种人。
见废物沉思起来，杀手再也绷不住，掏出手机给同事发消息：别再过来了。
同事：不要，我和那个可爱弟弟很聊得来。
杀手咬牙：你影响了我的计划，别出现了！
同事：你的计划已经实现了啊，他主动抱你了，还是热情的飞扑呢，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过了半个小时，同事的手机才再次响起。屏幕上，杀手只回了四个字：这次不算。
同事默默翻个白眼：“就知道你这狗东西要变卦。”
同事：那怎样才算？
又过半个小时。
杀手：仔细一想，拥抱的概念有些宽泛，一个简单拥抱其实不能保证他爱上我。
同事：所以？
杀手：……
杀手：至少要亲一下才算吧。
同事在心里狂骂：你也算个人？？？
16、
杀手敲响废物家的门，结果开门后看见的是同事的那张脸。
杀手立刻收回笑容，怒瞪同事。
杀手：“你怎么在这？”
同事完全不关心杀手的反应，非常自然地使唤人，“正好你来了，下楼买几瓶可乐，雪糕也要，今天好他妈的热！”
杀手发射死亡之眼，瞥了眼门牌号，“我记得这里的户主并不是你。”
同事完全不惧，询问废物，“你想不想吃雪糕？”
废物点头：“想。”
同事看向杀手得意微笑，“可以吗。”
废物也一起望过去，“可以吗？”
杀手：“……”
同事得寸进尺继续吩咐：“不要香草味，快去快回。”说完毫不留情砰地关上门。
杀手：可恶啊，这个二皮脸！
废物到底还是心存良知，做不到这么熟练地使唤人跑腿，何况不久前他才和杀手的关系从陌生的邻居到熟悉的邻居，特别最近对方在废物心里升级成了“替自己夺回疆土的正义勇者”
所以废物惭愧地打开门，递过去了自己的钱包，“我来请客吧，谢谢你帮我那么多次，请随意花销购买！”
杀手终于展露微笑，“认识这么久，怎么还这么客气，其实你可以——”
同事又走过来，非常熟稔地搭上废物的肩膀，指点道：“就是就是，你和他客气什么，我跟你说，你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的。”
杀手又立刻收回笑容，盯着同事的欠手，向废物问道，“你如果觉得这个女人很烦的话，不要藏在心里直接告诉我，我帮你杀了她。”
同事的反击则是直接揉乱废物的脑袋毛，和杀手对视挑衅，“天惹，我好怕，弟弟你可千万要保护我！”
废物没有感受到暗流涌动，还在傻愣愣感叹，“能随意开玩笑，你们关系可真好。”
杀手：……不，我没在开玩笑。
同事：不，他没在开玩笑！
杀手看了同事一眼，转身去跑腿了。
同事松了一口气，刚才那一瞬间的死亡威胁让她意识到不能对不开窍的变态进行强刺激。
所以她决定为自己叠了一层活命buff。
同事：“想不想要你本命的树脂模型？”
废物：“想！！！”
同事表情严肃：“好，那等他回来你千万记得告诉他你不想让我死掉！”
废物：“？”
原来这个玩笑还有后续的啊。
17、
同事：“看我这招，连环弹反！”
废物：“哇！”
杀手：“……”
半个小时后。
同事：“你想要哪个名场面告诉我，我好提前准备材料。”
废物：“哇！！”
杀手：“……”
一个小时后。
同事：“45方向有一队，狙了！”
废物：“哇！！！”
杀手：“……”
见两人快要紧贴在了一起，杀手终于忍无可忍，“你怎么还不走？明天不用上班的吗？”
对于同事在短时间内得到废物的高好感度这件事，杀手感觉非常烦躁，思考良久他把这种烦躁归结于不服气。
一个会计竟然比我还会做任务？这合理吗！
同事咬着冰棍和废物组队打游戏，百忙之中才抽空回了一句，“当然不用，我现在可是出差之人，项目没结束，老板不让回去啊。”
杀手听出她话里话外是让自己接下新单子的意思，虽然感觉很烦但是为了让同事早日滚蛋，杀手还是皱着眉同意了。
同事果然立刻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同时对废物信誓旦旦地保证：“别看他一脸死样，但是玩这种游戏是一绝，十分钟上手，半个小时就能带你杀穿地图！”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杀手刚注册的新手号在游戏地图里狂拿人头数。
废物从怀疑到震惊再到仰望大佬，一哇再哇。
两人头挨着头，废物恨不得贴在杀手的手机屏幕上一帧帧分析大佬的神级操作。
杀手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实则不动声色端着手机调整方向，一局快结束时，废物基本上大半个身子靠过来了。
看穿一切的同事默默翻了一个白眼，深藏功与名。
杀手：“要不要再玩一局？”
废物猛点头。
结果杀手因疑似开挂被举报封号了，废物作为“从犯”也被禁三十天。
废物：……
杀手：……
废物默默拉开距离玩回了自己的单机游戏。
杀手则对同事比出了一个V，意思是：我接两单，换你再帮我出主意。
同事：……滚吧我又不是给你打工的！
18、
由于同事的“从中作梗”，废物和杀手进度拉得飞起，杀手已经成功迈入了废物心中的好友门槛。
虽然杀手每次独自去他家时，废物都会眼睛发亮地问他同事怎么没来。
同事和废物竟真的成为了好友，这实在不可思议，尽管对方是女性，并且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废物最恐惧的自来熟，但相处时格外地自然轻松。
对废物来说，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完美姐姐，更何况她还是胶佬！
同事每次前来更是会毫不客气地使唤户主干活：“弟，给姐拿水。”“弟，手柄在哪？”“弟，快把他从你家赶出去！”
杀手：……
杀手恨得牙痒痒但又无可奈何，因为废物真的会乖乖听从指令，关于最后一条他自己不好意思开口的话，甚至会拿出许久不用的小爱同学来帮忙。
别无他法的杀手只好转头来威胁警告同事。
同事对此也有一套自己的说辞，“你仔细想想，我在他那边做好亲人身份难道不是更方便你当舔狗追人、呸不是，执行计划吗？”
同事：“我越横行霸道，越能显出你温柔体贴，你越温柔体贴，他越容易心动，对不对？”
杀手：……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不要只眼巴巴羡慕我的地位待遇，你自己也要努力争取啊。”
杀手：……
说完屁话后，同事立刻转头大喊：“弟，去帮姐买包烟。”
废物和杀手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因为往常这种跑腿活都是被指派给杀手来做的。
而且废物虽然习惯了与这两人展开社交，但依旧没有做好出门的准备。
他疯狂摇头想要拒绝，可同事掏出了答应做好的模型展开哄骗，“放心，现在是凌晨，外面几乎没有人。”
废物纠结万分：“可是、可是我一个人…”
同事：“你就站在便利店门口等，让他进去买。”
同事指了指杀手，又一脸严肃地开口，“姐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废物看了一眼杀手，低声重复：“我说东，他不敢说西…”
“回答正确！”
杀手：……你都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同事：“你再在家待下去就真的要憋坏了，再不济趁着天黑呼吸几口外面的新鲜空气也行啊。”
杀手有些意外地看了同事一眼。
同事也对着他点点头：我只能助攻到这了，对了，顺便带一打啤酒。
最终，废物还是和杀手一起出门了。
就像同事说的那样，凌晨漆黑的夜里路上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分外清晰。
无比紧张的废物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他太久没出门，以至于现在对外面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只闪烁黄色的交通灯、路边清晰可闻的各种虫鸣、载了一群咩咩羊的货车呼啸而过、蹲在垃圾桶旁边放声大笑的喝醉三人组、骑着自行车悠哉哼歌的路人大爷。
比较之下，安静走路的废物是那么平平无奇。
他莫名有些雀跃。
“其实你可以拒绝。”杀手尝试搭话，“我是说我的那位同事，她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废物摇头，“她对我很好，我很喜欢她。”
杀手忍下火气耐心询问原因。
于是废物第一次对他人讲述起了自己的事。
在他还是究极话唠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脑子有病，大部分人是不理他，一小部分则是直截了当的开骂。
有一个学姐，是众人口中混社会的太妹，多余的不清楚，不过确实经常能看见她在校门口抽烟。
但也是这位学姐，每次在废物和她说话时都会回应，也不知道是为了打发时间还是别的什么，反正无论多离谱的问题她都会认真回答。
“螳螂确实是挺漂亮的虫子，我也同意竹节虫毫无美感。”
“屁，欧布才是最帅的奥特曼。”
“海底两万里？没看过懒得看，你给我口述一遍得了。”
不等这位学姐毕业，废物就被休学回家，之后两人再无交集。
废物：“总之她和学姐一样，都是很好的人。”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杀手，“你也是好人。”
杀手似笑非笑：“为什么觉得我是好人？”
废物认真地答：“你是第一个和我的小爱同学聊天的人，所以你是好人。”
杀手：……听起来我像怪人。
19、
“好，庆祝我弟达成’出门跑腿五次’的初成就，一起举杯！”
又被同事逼着跑腿了两次后，废物喜欢上了半夜出门这项活动，人少、安静、偶尔会碰上有人在昏黄路灯下发疯。
总之，夜晚的街道既有边界感又有包容性。
而这次帮来他家打游戏的同事跑腿买酒后，同事突然提议庆祝一番。
三人一起举杯，可一杯下肚之后，废物就倒在了桌上。
同事：“……”她又拿起酒瓶看了一眼，15度。
另一边的杀手看着手中的资料，那是推到他头上的新项目，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三天后就能动手。
同事调侃：“大导演，这次准备了什么剧本？”
杀手：“什么乱七八糟的，下车，开枪，走人。”
同事看看窗外，“怎么回事，外星人要攻占地球了？”
杀手懒得理她。
同事看着趴在桌上的废物，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让她一改当初只想看乐子的心态，觉得这么好的小孩不该被杀手拖进深渊泥潭。
他们就不该产生交集。
同事想了又想，问：“你还是打算杀他吗？”
杀手没说话。
同事：“这种傻子死了也好，识人不清，口口声声说你我是好人，就算你不出现，我看他也不会长命。”
杀手瞥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趁你在他面前还是个好人的时候，要么现在就杀了他，要么就离他远远的。”
同事扔出一张卡，“不过话说前头，选A的话，他的命我买了。別这么看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不惯普通人被变态纠缠。”
“选B呢？”
同事点了烟，翻着白眼答：“选B的话给你颁发好人证行了吧。”
杀手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这人不爱做选择题。”
“钱你不妨留着，在我完成计划杀了他后你可以买凶找人来杀我，好人证你也留着，等他死了你就可以颁给自己，奖励你那姗姗来迟的良知。”
烟雾缭绕中，同事无声凝视着杀手。
气氛凝滞之际，一杯倒的废物忽然站了起来。
废物：“我走了！”
同事：“？”
杀手：“？”
废物神情严肃：“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走了，山高水远，二位道友，江湖有缘再会！”
同事：“……”
杀手：“……”
看着废物摇摇晃晃的背影，两人才意识到这人是在发酒疯。
废物风风火火地冲出家门。
杀手只好无奈跟在他身后，同时也很好奇以废物的社恐程度这种时候会想去哪。
半个小时后，废物坐在了公园长椅上，安静乖巧、一动不动。
杀手坐在了他旁边，看着满脸红晕醉眼朦胧的废物，好奇问道：“你在想什么？”
废物听到动静转头看他，似乎是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人，大惊：“道友，你我果然有缘，竟真在这偌大的江湖再度重逢。”
杀手：……
他想起了废物最近沉迷在一个武侠游戏里。
杀手忽然说：“其实我和你早就见过。”
废物：“竟有这样的事？以阁下之风采，倘若我真见过定是过目不忘才对。”
杀手笑了一声，看着他，“可能在离开书店之后你立刻就忘记我了。”
书店这个关键词触发了废物脑海深处的某些记忆，他大喊：“原来是你！”
杀手：“？”
废物一脸怒气：“还我170块钱！”
杀手：“？”
“不对，我的漫画都被你弄脏了，你还要赔我一本漫画！”
杀手掏出两百块塞到了他手里，笑着问：“还要赔什么？”
废物低头看钱又抬头看他，再开口时又换了话题，“老师，这道题我不会。”
杀手：……我又是老师了？
废物嘴里不知道咕叨了两句什么东西，随后左看右看，焦急地问：“我的小爱同学呢！”
杀手彻底无奈了，和废物完全无法对话，夜里风凉还是快把这醉鬼带回家吧，于是哄了一句，“小爱同学看家呢，回家就能见到它了。”
小爱同学不在啊，废物郁闷地想，那只能自己来了。
于是他捧着杀手的脸，郑重其事地亲了下去。
20、
杀手要出差三天，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废物的时候，废物表现得十分正常，杀手毕竟和自己这种蹲家死宅不一样，肯定是有正经工作的。
所以废物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打游戏，头都没回地说了一句，“哦，好，知道了，一路顺风。”
杀手盯着他的背影，心情很微妙，那晚他把废物带回家后，废物倒头就睡了，第二天醒来完全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事。
同事问起废物发酒疯是什么样的时候，杀手什么都没说，他也没提醒废物想起来。
总之，杀手的心情很微妙。
杀手想了半天，最后留下一句“冰箱里的啤酒我都拿走了，你以后最好都不要喝酒了。”
废物：“嗯嗯，啊，又失败了，这个boss好难打！”
杀手关门离开后，废物动作定格，屏幕里的游戏小人也呆呆不动，立刻被boss秒杀。
半分钟后，废物扔了手柄，爬上床裹上被子抱住脑袋，一脸生无可恋。
废物：救命！什么都记得！哆啦A梦，快把失忆手电筒拿出来！
虽然喝完酒之后立刻不省人事，但是之后发酒疯的片段他根本就是一清二楚！
废物完全不能解释自己当时为什么会亲下去，杀手确实平常对自己很照顾，五好青年，游戏高手，性格也好，又温柔又爱笑，就算不理解也会很耐心的和他一起补番。
废物：借口！这些不是你可以酒后失德的理由！
废物在被子里闷了大半天，直到肚子开始抗议时他才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打开冰箱，冰箱里既有新鲜水果，也有他爱吃的零食。
还有些不太眼熟的，废物拿起来一看，是杀手临走前装进去的食物，盒子上贴了保质期和加热方法，都能让废物五分钟内吃上一餐。
废物：……
废物把盒子装进微波炉后开始计时，不多不少五分钟，他吃上了一顿热乎饭菜。
废物吃了两口，突然开始喃喃自语：“怎么办，这道题我真的不会。”
他又开始呼唤小爱同学，“小爱同学，善良的邻居给我做饭、陪我补番、和我一起打游戏、从来不强迫我做事是什么原因？”
小爱同学答：“善良邻居给你做饭、陪你补番、和你一起打游戏、从来不强迫你做事的原因是他善良。”
废物：“……”
废物：“小爱同学，你闭嘴吧。”
小爱同学：“好的。”
21、
小爱同学寻求无果，想了两天后废物决定去问别人，而他认识的别人也只有一个。
同事：？？？
同事：你亲他了？
同事：你还活着？
废物：……
同事的这个反应比小爱同学的还要让他不理解。
另一边同事收到消息后看了看旁边一脸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杀手。
同事猛吸一口烟，直接发问：“他亲你了？”
杀手正在组枪，一个手抖踉跄，零件噼里啪啦掉一地。
他顾不上捡，艰难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同事摇了摇手机。
杀手内心剧烈震荡，可不等他理清混乱，同事再次开口：“目标达成了，打算什么时候杀了他？”
杀手：“……”
同事看他表情，冷笑一声开启嘲讽，“这次又不算了是吧？抱不算，亲不算，哪天结婚领证了也不算是吧？”
杀手：“……”
杀手被怼得一时无话可说。
自从那晚过后他一直在回忆那个吻，回忆当它发生之前之后的每个细节。杀手像是被分成了两半，一半还在理智地分析发生原因，另一半却一直待在情绪的顶点不肯下来。
无论如何，废物的吻让他计划里的虚无缥缈的爱情有了具象的定义。
同事敲了敲桌子让他回神，又问了一遍：“还杀吗？”
杀手看她一眼，继续低头组枪，仍在嘴硬，“其实还是要亲口说出来才准确，亲不亲的，失误率还是太高。”
杀手话是这么说，但说到亲这个字时，脸上已经挂起了让同事翻白眼的恶心笑容。
看他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动不了手了，但是听他嘴硬还是激起了同事的逆反心理，于是她打开和废物的聊天窗口。
同事：你喜欢他。
废物：……我觉得更有可能是酒精作用，毕竟乙醇在人体里……
同事：你喜欢他。
废物：……应该是我好久没和人接触，没有掌握好社交距离，番剧里不是经常有主角团磨合好久才成了挚友的情节吗。
同事：别嘴硬了，你就是喜欢他。
废物：……我只能说、不否认、邻里间纯洁的友谊、有概率发生质变。
同事：呵呵
都在这嘴硬是吧。
同事：刚刚有一套绝版手办掉到了河里，河神说只有诚实的人才能得到这套手办。
废物：河神明鉴，我确实有点喜欢他。
虽然是在和同事插科打诨，但在承认的时候废物还是瞬间红脸，莫名对着空气开始紧张。
废物猛地站起身，忽然觉得房间逼仄又闷热，他急需下楼呼吸新鲜空气。于是在凌晨两点半，废物跑下了楼。
他没有选择常用路线，而是心血来潮走了一条偏僻小道。
斜长的影子让他看起来好像大号跳棋。
不过在又拐进了一条小巷时废物忽然停住了脚步，小巷的尽头，昏黄路灯的阴影里。
他撞见了一场谋杀。
倒在地上那人看起来并无反击之力，连哀求声都十分低弱，凶手则蹲在他旁边，握枪的手抵在对方的后脑上。
距离不算远，能清楚看出凶手的轻松随意，不像杀人，像在逗狗。
砰。
声音如同有人失手摔碎了一个茶杯。
废物却吓得眼皮颤动、浑身发冷，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那杀人凶手立刻转头看了过来，脸上的笑意寸寸消退。
当杀手看清了闯入他的杀人现场的倒霉鬼后，立刻站起了身，慌地第一次丢了手里的枪。
22、
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杀手就在期待着这一幕。
在书店的转角，杀手盼望着废物能发现自己的杰作，但是他没有看见；在收银台后，杀手盼望着废物能注意到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他还是没有看见。
就在他觉得自己能在废物面前装一辈子好人的时候，就在他再也不想让废物发现的时候。
废物却出现了。
命运真是对他开了好大一个玩笑。
杀手在原地站了许久都不敢动，他“我、我……”了半天也想不出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而废物已经从惊吓中慢慢回了神，倒退两步后，立刻转身跑了。跑了没几步又听见了身后碎茶杯一样的动静，他心里一紧更是不敢回头。
等废物跑回家时喉咙里的铁锈味久久不散，这股味道让他想起了刚刚被杀死的那人身下缓缓流淌出的血。
废物抱着马桶呕吐，胃酸反涌、泪流不止。
恍惚间他听见了敲门声，废物吓了一跳，立刻屏息捂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废物慢慢挪到门前看向猫眼，门外的杀手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手里拿着刀，刀上的血滴答滴答流个不停。
杀手说：“我，可以解释……”但他静静站了五分钟，脑袋里一片空白，一句借口也想不出来。
寂静的楼道里，响起微弱的咔哒声，是门被反锁的声音。
这种门是不可能拦得住他的，撬也好、踹也罢，他有十几种办法能快速闯进去。
楼道里的声控灯明明灭灭，杀手一动不动。
23、
从上周开始，同事的手机就像捅了马蜂窝一样，嘀嘀嘀响个不停，她点进去之后不由吹了一声口哨。
同事：“牛的嘞兄弟，你现在的悬赏额飙升到七位数了。”
杀手没有说话，瞥了一眼后视镜中跟了许久的那辆红车，脸上没什么表情。
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规矩，他们这种人也不例外，虽然人人手里都沾着人命，但底线是不能无故杀同行。
杀手可能不是第一个破戒的，但他肯定是有史以来悬赏额最高的。
短短一周，他干掉了十几波来挣赏金的人。人才锐减、行业动荡，杀手喜提了“行业冥灯”的称号，并成为了道上的公敌。
同事翻着群里的聊天消息，同时大声吸着可乐，态度好像出来自驾游一样，“他们说你疯了，开枪之后又补刀属于虐杀，说是要报警。报警？哈哈哈哈别笑死我！”
杀手被她制造的噪音烦得不行，终于开口：“你再说话就滚下去。”
“嫌我烦还绑架我干什么，直接动手好了。”同事斜看他一眼，“不敢？怕他生气？怕他再也不理你？怕他再也不亲你？怕他已经不喜欢你了？”
杀手越听脸越臭，立刻给副驾驶的车门解了锁。
同事终于“见好就收”，“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但还是忍不住补刀了一句，“不过我觉得你俩早就没可能了。”
她以为自己说完这句就会被杀手灭口，但杀手沉默两分钟后语气硬邦邦地问：“为什么？”
同事：“你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大哥，他就是个普通人，你呢？你是个干脏活的，你是希望以后他天天担惊受怕，还是被你牵连无故被害啊？”
杀手不说话。
同事痛批：“你还好意思把清理现场的人杀了，你最开始还想自己动手呢，你怎么不自尽呢！”
被杀手干掉的那个同行来清理现场时发现了废物的闯入，正准备消灭目击者，反而自己被杀手爆了头。
虽然同事觉得杀手不算错，但不妨碍她现在越骂越爽。
杀手突然刹了车，同事差点撞上挡风玻璃，后面那辆红车却没这么好运，顺势冲到了路下，着了火翻了车。
杀手：“你说得对。”
同事：？
杀手喃喃：“我怎么忘了，最开始是要杀了他的。”随即掉头回走，脸上终于有了笑，“他得死在我手上才行。”
同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24、
废物把门反锁了后又用柜子抵住，然后自己在门口不吃不喝坐了三天。
偶尔睡着时梦里全是路灯下的那具尸体和杀手杀人时脸上让人胆寒的笑。
那可是杀人啊。
废物不理解在法制社会怎么会有人敢毫无顾忌的杀人，这可是现实，又不是番剧游戏或小说里的虚拟世界！
前三天废物思绪混乱，之后却慢慢想起了日常生活里杀手，他们相处这么久废物从没想过友善的邻居是这样一个人。
他一点也不了解他。
那双拿剪子给自己理发的手也可以拿枪夺走一条人命；他会在打游戏时微笑，也会在杀人时微笑。
废物不由自主地去想对方进入自己生活的来意，来杀他？可是为什么？又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是猫在吃掉老鼠前的一点戏弄吗？
废物想不明白，但他很清楚一点，因为一些虚假的好意而喜欢杀手的自己真的是蠢透了。
废物再次去看猫眼，门前早就空无一人，对面杀手的家也久无动静。
他纠结了好久，还是打开门迈了出去，看着对面紧闭的房门陷入思考。
最重要的一点，关于杀手的来意他还是不懂，于是他拿出了很久之前的一把钥匙，打开了杀手家的门。
家人把钥匙留给他的时候说过：你不爱出门也不爱见人这些都没关系，但最重要的是你需要有一个朋友，这间房子离你不远不近刚刚好，所以如果有天有人租下了这间房子的话，不妨迈出这小小的一步，如何？
废物想，可没人告诉我，当朋友是个杀人犯的话我该怎么办。
废物打开门，门内是空荡荡的毛坯房，几乎没有住过的痕迹，有那么一瞬间废物怀疑这几个月是自己的幻想，是不是孤独太久幻觉出了一个朋友。
但下一秒他被人按倒在地，又被拽着翻过身，脑门上立刻抵了一把枪。
冰冷的枪口慑住了他全部的心神。
杀手温柔微笑，“我去你家找你，没想到你在这。”
废物一动不敢动。
杀手：“别怕，我只是来问一个问题。”
杀手：“你爱我吗？”
废物从杀手的表情里完全看不出他想听到什么答案，直到对方又问了一遍后，废物才怯怯地含糊地给了一个答案。
看到废物点头，杀手顿了顿，脸上再次挂起笑容，“我不信。”
废物一身冷汗，颤抖地说了一句我爱你。
杀手表情不变，枪口沿着废物的额头滑到喉咙，再次笑着重复，“我不信。”
25、
废物咽了咽口水，又试探着选了另一个选项，“我不爱你。”
杀手收了笑，枪口向下压了压，“不行。”
当他得到肯定答案后，看到的是废物惊恐不安的表情，于是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我爱你”是假的，所以他的计划还没有实现。
但在得到否定答案后又下意识地不想听。
杀手驱车十几个小时赶回来，却没想过自己到底想要一个什么答案。
废物彻底说不出话，喉咙上冰冷坚硬的触感和杀手让人胆寒的目光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假的，对方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废物忍住恐惧，问：“我看到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所以你要来杀了我吗？”
杀手思考片刻，摇头答：“不是，其实你没有看见。”
废物一愣，“但我明明……”
“不是前几天，而是更久之前，书店的时候。”杀手也饶有兴趣地发问，“你真的没看见吗，书堆下的尸体？”
废物一脸茫然：“什么？”
杀手又问：“可为什么连我手上的血也没注意到呢？”
废物回忆半天，隐约想起来了，“我以为……那是油漆。”
“油漆？”杀手捂着唇笑了半天才再次开口，“看吧，你果然不一样。”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废物总能给出让杀手猜不到的反应。
废物从不在杀手给出的选项之中做选择题，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世界没有选A或选B的烦恼，他心无旁骛、不会回头去看任何人。
所以连向来无往不利的杀手也只能跟着他的节奏走。
杀手就是被这样的废物所吸引。
但此刻废物听不懂他说的话，只明白了对方之后的接触确实是早有预谋。
废物心里有些难过，原来黑板上的那道题并不是真的要他解答，只是有目的的刁难。
又想到自己从前那些经历，忽然觉得他的人生真没意思。
他知道自己没有从杀手的枪下逃出的可能性，索性两手一摊彻底躺倒：“你动手吧。”
杀手却收了枪盯着他，“不可以，你还没有爱上我，我不能杀你。”
废物瞟了他一眼，心中更难过，不由自主流下泪来，用哭腔吼了一声：“不行，我现在就要去异世界！”
杀手：……
啊？
26、
同事费了好大功夫才解开了手铐，火速冲上楼之后看见的场面却是废物哭得停不下来，不断去抢杀手手里的枪，嘴里喊着“杀了我！杀了我！”之类的话，而杀手表情无奈，伸长胳膊不让废物靠近。
同事：……我是起猛了吗？
杀手看见同事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大喊：“快把他拉走！”
同事看着这混乱局面，忍不住去摸口袋，发现没拿烟后只好作罢，上前拉开了两人。
废物撇开她的手，擦了眼泪问：“你也是想来杀我？”
同事大呼冤枉，“我是真的很喜欢那部冷门番才和你聊天的。”
废物现在谁都不想理谁都不敢信，他最后看了杀手一眼，离开了这间房子回到自己家，再次锁上了门。
杀手不杀他的理由让废物觉得可笑，让受害者心甘情愿赴死还不算完，受害者竟然还要被榨干全部情感，爱上杀人犯才行。
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这么傲慢？
一向没脾气的废物发了狠，噼里啪啦从家里扔出了一堆东西，仔细一看都是杀手送来的东西。
杀手一言不发，站在门里看着这一切。
十分钟后废物再次打开门，和杀手隔着楼道遥遥对视，扔出了最后一件物品。
废物一字一句地放着狠话：“随便你来杀我，但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得逞！”
废物毫不畏惧地扔出了钥匙，砸在了杀手的身上，再次关上门，不过这次却没有反锁。
楼道再次安静了下来。
同事被废物的气势震住，呆了好久才再次开口，“这还是他吗……”
杀手慢慢走出去，蹲在地上看着被摔坏的小爱同学看了许久许久。
同事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刚走到杀手身边就被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你哭什么啊！！”
这个女人又在瞎说什么？这么想着的杀手面无表情地摸了摸眼睛。
是湿的。
27、
在杀手这个行业，除了阴差阳错半路加入的会计同事之外，其他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亡命之徒。
生死对他们来说就像赶地铁，不是这一趟就是下一趟。
所以人人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杀手更是当中的好手。
听说是福利院长出来的野孩子，从小思维方式就和正常人不一样，不知道疼不知道怕，会主动去找架打，见了血会越发兴奋。
等他入了这行后更是如鱼得水，发展出了更变态的嗜好。
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会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哗哗流眼泪，实在给了同事非常大的冲击。
同事没词可说，只好掏兜摸出了一张餐巾纸递了过去。
杀手转过脸去看她：“你想一个办法。”
同事：“我能有什么办法啊……刚才他的态度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和你是差不多的待遇。”
杀手平静地给枪上膛，“那你还活着干什么。”
“等等！等等！”同事后背发麻，脑子也转得飞快，“他本来就是因为你是乱杀人才恨上你的！你再动手就真的再也没戏了！”
杀手已经举起了枪，闻言点点头，“你说得对。”
同事松了一口气。
杀手捡起摔得七零八碎的小爱同学再次回到了毛坯房里，框架还有但是零件已经全错位了，杀手凭感觉勉强搭了一遍，不过是白费力气。
同事看着杀手拼“乐高”，小心翼翼地问：“所以接下来你是什么打算？”
杀手以研发火箭的态度研究着小爱同学的构造，“我打算待在这里把它拼好。”
同事：“拼不好不走了？”
“嗯。”
同事看了一眼手机，聊天群里有消息灵通的已经将杀手的位置广而告之了。
“朋友，你知道你现在身价七位数吗？已经有人赶来兑彩票了！”
“其实你死不死我是无所谓的，但现在他们已经把我打成你的同伙了，再不走我也活不成了！”
“不是吧，失一回恋连命都不要了？你能不能用正常手段排解失恋烦恼啊！”
同事坐立难安，但也知道离开杀手自己也没法独活，死老板又远在海外度假已经好几天都联系不上了，真是他爹的人比人气死人啊！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接这活！
就在同事对着老板的聊天框疯狂敲字辱骂的时候，砰地一声巨响，有人破窗而入，扔进来了一颗闪光弹。
普通居民楼里还是不能太张扬，所以那人沿墙行走，对准人形影子狂扫射。
弹夹清空后走近一看，半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堆不知道什么机器的零件，气得他对着这堆垃圾猛踢一脚。
结果下一秒脖子上就贴了一把刀，一进一出，让他顺利搭上了死亡地铁。
杀手在他身后喃喃自语，“这次应该不算滥杀无辜，谁让他毁了小爱同学。”
随后杀手看着那堆零件，蹲在地上捂住了脸。
28、
聊天群里飞快地汇报着战绩，至今仍是无一人成功开奖。
之前杀手东躲西藏开车逃窜的时候他们杀不了人也就算了，如今杀手就待在一栋普通的居民楼里闭门不出竟然还是没人能得手。
这场战役持续到现在，能不能拿到七位数悬赏金已经是其次了，能不能拿下一血维护职业尊严成为了众人心中的重中之重。
终于有人提出了疑问，为什么杀手会待在这房子里不走，肯定是有原因的。
顺着这条线索，一群人开始了合作分析调查。
另一边废物放下狠话后也再也没出过门，他已经把自己家的钥匙扔给了杀手，所以完全无所谓对方到底哪天动手。
废物再次穿起了那件青蛙服，番剧不看了、游戏也不打了，倒是开始锻炼起了身体，为投胎异世界做好准备。
但杀手一直没有来，废物为了防止他悄悄潜入，还在门上挂了一串易拉罐做为简易的提醒装置，当那串易拉罐从没响过。
偶尔几声闷响也都是从门外传来的，但废物懒得去查看。
杀手打伤了假扮成快递员的同行，将购入的一堆小爱同学依次排开，各种型号各种颜色。
但看来看去没一种是他最开始认识的那个。
同事看不过去：“别发疯了行吗，这玩意都是一个厂生产出来的，长得都一模一样！”
可杀手坚持不一样。
同事这几天被迫戒烟已经很烦躁了，看着杀手表面正常内里犯病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买这种东西有个屁的意义，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上门道歉，跪下磕头哭着让他原谅你。”
杀手摇头，“他不会给我开门的。”
“那你就撬、就踹！这对你很难吗？而且你不还有钥匙吗？”
杀手看着自己满是血污的双手，平静地答：“不行。”
“为什么！”
“总之，不行。”杀手的手在微微颤抖。
同事火冒三丈，“这不行那不行，你到底等什么呢？！”
说来可笑，他在等废物主动开门，就像最开始那样。
这次他也在等，只不过想不出除了强取豪夺、瞒骗欺诈之外的任何方法，所以他只能安静地、害怕地等待着。
凌晨。
废物睡不着觉，只好坐在窗前看月亮。
梆梆。废物转过头，是有人在敲门。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后，怕不小心弄响易拉罐所以连猫眼都没敢去看。
但是除了这两声敲门的声音，门外就再无动静。
十分钟后，门缝下面塞进来了一张纸。
废物站了好久才把那张纸捡了起来。
是一张照了一排小爱同学的黑白照片。照片的最底下写着一句话。
［你喜欢哪个？］
29、
莫名其妙地，废物也发出了当初和杀手一样的吐槽：小爱同学们是死了吗？
他看着照片看了好久，没忍住扑哧一笑。
突然身后伸过来一双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废物吓得起了一身冷汗，用尽力气反抗也没能撼动身后的陌生人。
废物拼命伸腿蹬踹，也只让门上挂的易拉罐轻轻晃动了一阵而已。
废物被人拖拽着来到窗口，他不由瞪大了双眼：我家窗户上怎么有个洞！不对，我家在22楼你们怎么上来的？！
没人回答他，他被人在腰上挂了一个简陋至极的绳索之后第一次体验到了无任何安全措施速降的感觉。
废物：！！！
视线最后一次停留在22层是看见杀手破门而入，而自己家的防盗门真的被踹掉了的场景。
废物：我的门啊！！！
29、
杀手一直站在门外，直到听到了动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顾不上其他直接踹了门。
结果废物在他眼前闪过一秒，就从窗口掉了下去。
杀手冲到窗口时看见了废物被直升机接走的画面。好在同事及时赶来，在杀手一时着急差点跳下去的时候拽了他一把。
同事的表情也很难看，“他们的目标是你，先别冲动，肯定会有人联系你的。”
她看了一眼杀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心里的刻薄话咽了回去。
废物第一次体验到直升机，没想到竟然是在遭遇绑架的情况下。
一架飞机上的男男女女除了驾驶员之外全部回头盯着他看，让他压力骤增。
“这人好普通啊，真的没抓错人？”
“查完了吗？真的没有什么隐藏身份？”
“没错就是他，我刚把人绑住那小子就踹门进来了！”
“查好几遍了，真的没有，就是一个普通人，我连他网站账号都翻出来了。”
听到最后一句的废物：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
社死的尴尬一瞬间压过了社恐，废物竟然开口提了一句要求，“能不能把我的脸蒙上？”
不想活的程度又加深了呢。
周围人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不求饶不痛哭，竟然只是要蒙脸，于是好心的答应了他。
视线被遮挡后，废物稍稍得到了一点安慰。听着周围人七嘴八舌地聊天，废物渐渐拼凑出了事情的起因。
原来这帮人大费周章绑架他是为了把杀手引出来，这实在是有些离谱了。
废物忍不住低声开口：“没用的，他不会来。”
有人听见了，一把掀了他的头罩，问：“为什么？”
废物瞬间身体僵硬，小声催促：“盖回去盖回去！”
“……”
再次获得黑暗后他才慢慢缓过来，继续说：“他是住在我的房子里不假，但是因为他想杀了我。”
“你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惹上这种人，和他有仇？”
废物摇了摇头。
众人对他们的故事并不感兴趣，所以也没细问下去，最后在觉得废物还挺有意思的情况下只说了一句，“不为难你，我们还算是帮你报仇呢，等他死了你就安全了。”
废物不再说话，他从没想过杀手有可能会死，但假如呢？假如杀手死了自己会开心吗？
废物并没有从自问中得到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是一处荒郊野地里的废弃工厂。
废物被他们绑在一边，随后众人各自分工开始布置陷阱和防线，虽然手里已经有了人质但对待杀手，还是不能轻易放松警惕。
废物安静地待着，一个小时后有人揭下了他的头罩，还算友好地冲他笑了笑。
接着那人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位置发你了，明天中午之前见不到你出现，这小孩的安全我就不能保证了。”那人把手机递到废物面前，“来，说两句。”
废物低头看着通话界面，最终偏着头躲开，“没什么可说的。”
那人也不介意，反正也只是要他出个动静而已。
一切万无一失，只等天亮。
废物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笃定杀手会来。他仔细回忆了这段时间的相处，还是认为杀手对他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明显的情感意向。
在他无意间撞见那场凶杀之前，杀手一直以来表现出的都是有分寸有礼貌和可靠善良，两人偶尔的一点近距离接触对方也都显得十分平常自然。
明明只是他自己在单方面心动而已。
直到那晚听了杀手讲述他的杀人计划，“我会在你说爱我的瞬间动手，别怕，不会痛的，我是在帮你，我只不过是希望你能永生。”
废物但是听完后浑身冷汗，杀手的语气实在太认真，如果他没有无意撞破的话，如果杀手一直以温柔善良的表象待在他身边的话，杀手成功作案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不过在除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保存方法和杀手传教一般的诡异语气之后，废物再次想到这次对话时，不由开始思考这个行凶的前提。
为什么一定要自己爱上他，他才会动手？
废物混乱思考之时，时间也来到了中午。
12点的闹钟刚刚响起，杀手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外。
30、
见到了行走的七位数，众人兴奋地吹了几声口哨。
“真不容易啊，冥灯哥，你也算业界传奇了。”有人调侃了一句，接着说回正题，“你知道规矩的，一换一。”
杀手表情淡定，“可以。”他刚向前迈一步，就立刻被人叫停。
“慢着，把身上的家伙都扔了吧，哥几个忙活这么久也不是来跟你华山论剑的。”
杀手扯了扯嘴角，掏空身上的武器之后才被允许走过去。
领头那人二话不说先照脸给了杀手一拳。杀手晃了两下后再次站定，吐了一口血，挑眉看他，笑了。
另一个说了话，“你砍了老四的一只手，我替老四要回来不过分吧？”
话音刚落，那人转着刀狠狠钉穿了杀手的右手。
杀手漏了呼吸但还是没吭声，咬牙忍下了。
废物就在不远处，清楚地看见了这一切，那刀落下时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就这么小小的一声急促呼吸，杀手似乎听见了，凝聚目光向他看了过来，隐约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接着是一场单方面的围殴，亡命徒从不讲究公平正义、点到为止之类的规则，除了直接开枪之外几乎什么刑具都用上了。
可杀手始终没出过声。
有人想起了废物，于是从地上拽起烂泥似的杀手，转头对废物说，“对了，你不是说他想杀你，正好现在有了一个亲自报仇的机会。”
废物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急促杂乱，几乎是震耳欲聋。
杀手一脸血污，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眼神平和。
废物心里像是有一只快要撑破的气球，让他焦躁又害怕，但更多的是生气。他很想对杀手大喊，你怎么还在笑？你不要笑了！你不准在笑了！
可张口后却只有颤抖地两个字：“不要……”
废物大喊：“不要！”
他终于开始挣扎，但绑住他的不是什么普通绳子，挣扎许久也不过是手腕上磨出两道血痕。
“别打了！他快死了！”
但没人理会他。死了才好，谁让赏金只兑尸体，不兑活口。
杀手突然有了动作，他抬起手抓住了最近的一个人的衣领，说：“说好的，一换一，我留下，放他走。”
那人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一脚踹开了之后才安心开口，“放心，我们比你知道规矩。”
众人撒够火之后决定给他一个痛快，于是有人拿出了枪。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了动静。
是一个男人异常懒散的声音，“哎呀，别扯别扯，我就买了这么一件当地服装。”
然后是一个女声在骂：“少他妈给我放屁！快点滚，他俩要是有一个死了老娘肯定告到你丫倾家荡产！”
进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还算正常，男的穿了件不伦不类的涤纶花衬衫，看着像从海边被拽过来的。
男的不紧不慢走过来，先是对着杀手踢了两脚，“有气没？”发现对方胸口还有起伏也就不再管了，转身对众人说，“得了，哪来回哪去吧，有进取心想赚钱是好事，前提是得有命花。”
有人认出了他，算是行业里的垄断寡头。
“这小子破坏规则在先，您这么随随便便就保了不太合适吧？”
老板一把搭住了说话那人的肩膀，劝道：“年轻人，眼光要放长远点。看他这惨样估计以后是让我挣不到什么钱了，公司骨干走了，你们也有机会出头了不是？”
老板摸着下巴环视了一圈，“确实挺合适的，他一个人的薪资够招你们一群了，不亏不亏。”说着他冲着那女人喊了一声，“哎，回去别忘了给新员工开卡。”
同事一边给废物解绑一边大骂了一句，“你去死吧！”
总之，这场赏金争夺赛以杀手重伤入院，其他人集体跳槽而告终。
杀手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半个月后，映入眼帘是一片纯白，鼻端是浓浓的消毒水味，身边空无一人。
桌子上放着一个东西，打开一看，优秀退休员工证书。
杀手：“……”
掌心里的贯穿伤长出了新肉，有些痒又有些痛。
他静静坐了一会儿，很想撕掉结痂的部位。
但这时废物推门走了进来，两人都是一愣。
废物站在门口和他对视很久才慢慢走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踌躇了一阵，是杀手先开了口，“对不起。”
废物问：“对不起什么？”
“很多。”
“……”
气氛再次安静，这回是废物开了口，“我不爱你。”
杀手心脏一抽，笑容僵硬，“嗯，我。知道。”
“这题很难，我要用很长很长时间才能解答出来。”废物看着他，“所以你可以继续住在隔壁，等我开门。”
又是一个杀手从未想到过的反应，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猜不透废物了。
杀手缓慢地眨眨眼，乖巧点头，但又忍不住追问，“我要等多久你才会开门？”
“我也不知道。”废物说着，把新钥匙放进了杀手的掌心里，轻轻笑了一声，“也许取决于你什么时候才敢用它。”
【完】
【番外】
杀手破产了，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他确实破产了。
杀手紧紧盯着账户里的余额，289.50
同事咬着冰棍正在和废物一起打游戏，瞥了一眼后告知了杀手破产真相，“还记不记得你的赏金是七位数啊兄弟，真以为傻逼老板随便画两张饼就能平息众怒啊？”
杀手为了要回资产甚至不惜自己给自己泼脏水：“难道不该是老板付钱？明明是他手底下的员工出了问题！”
“哈！哈！哈！”同事干笑三声，“别搞得好像你第一天认识他好不好？让他出钱？别的资本家可能是铁公鸡，但他绝对是不锈钢公鸡，全身光滑无焊点，想拔毛都没地方下手。”
杀手头晕目眩地跌坐在沙发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对！那还有我的退休金呢？”
同事一边打出三杀一边回话：“你以为你的住院费是从哪里出的？”
“……”
一局结束时，杀手仍石化在原地。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节哀。”
废物也拍了拍：“保重。”
杀手的手机叮铃一声，是提醒他五天后该交房租的信息。于是他可怜兮兮地看向他的房东——也就是废物。
废物在杀手无言的目光中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最终松口：“我可以免你的房租……”
杀手却拿出那把钥匙，问：“我现在能不能拥有使用它的权利？”
杀手：“你看到了，我目前真的处于困难阶段，卡里只有不到三百块，所以我能不能用这三百块买下半张床位。”
杀手：“半张就好，我不贪心的，我还可以洗衣做饭收拾房间，其他服务、咳、也可以满足，如果你允许的话，我也可以每周主动提供。”
杀手：“不到三百块，是不是很便宜，连一张塞尔达卡带的钱都不到，巴拉巴拉……”
废物从中段开始就没在听了，这种碎碎念的感觉实在太过熟悉，所以他在放空思绪的期间条件反射般地说了一句“好吧”
杀手露出纯良微笑。
“……”围观全程的同事在一旁默默比了一个大拇指：这小子出师了。
【番外2】
众所周知，杀手破产了。
原老板知道了他的生存窘境后丝毫没有感到愧疚，只让同事送来了两篮鸡蛋。
杀手：“？”
同事完全不想重复老板说的那番傻逼话，于是点开老板聊天框播放语音条。
“蛋代表着生命之本源，代表着希望，代表着重生，送你鸡蛋也是盼你能自此重新做人。俗话说，蛋，从外面打破是食物，从里面打破是新生……”
语音条被同事面无表情地中断，她对杀手点点头：“就是这样。”
杀手：……
为了生存杀手不得不去找一份新的工作，但他一无学历二无人脉，最终只应聘上了奶茶店。
“欢迎光临BOBO~”杀手培训一个星期，已经掌握了全部话术。他外形出众，力气也大，虽然不爱笑但也为店里招揽了不少回头客。
经常有人点单让他制作暴打柠檬茶，杀手一天能接三十几个暴打柠檬茶的单子，从最开始按照流程随便捣捣，到现在每次看到这杯饮料真的会怒火攻心一顿暴捶。
但似乎就是有人喜欢看他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皱着眉头爆锤柠檬的样子，有人悄悄偷拍了他，意外的在网络上小火了一阵。
那段时间，杀手锤柠檬锤到手臂发酸，连废物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废物盯着杀手端起水杯喝水，喝一半撒一半。
废物：“……”
废物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还是不要去了吧。”
杀手这小子最近真的是十分开窍，看出了废物是有在心疼他，就立刻顺杆爬，轻叹一口气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我没事，这个月拿了工资我就可以买下你一直很喜欢的手办了。”
废物听后满心愧疚，“其实我也没有很想要。”
杀手摇头，“是我很想送你礼物。”
废物想到自己好像也没送过杀手什么东西，于是立刻问：“你想要什么，我也可以送你。”
杀手差点脱口而出一些很危险的想法，忍了又忍最后说：“只想要你一直开心。”
“……”废物有些脸热，虽然只是一般般的情话，但是最初他就是因为杀手温柔体贴有分寸才喜欢上他的。
杀手退休已有两个多月，那个嗜杀的形象渐渐从废物心里远去，留下的最深刻的记忆已经是杀手命悬一线时还在温和凝视着他的时刻。
废物想了又想，最终做了决定。
杀手发工资后果然第一时间买回了手办，他回到家时废物没有像往常那样披着毛毯打游戏，而是久违地戴上了全黑头盔。
杀手失笑：“怎么又拿出来了。”
废物戴着头盔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可笑又可爱。
杀手上前敲了敲面罩，“请问有人在吗？”
“柠檬星上校你好，请问是否申请与我舱进行星际对接？”
杀手：……也没人给我发剧本，所以这是在演什么？
杀手只能陪着演下去：“是。”
“我舱已收到您的答复……申请已批准。”
两分钟后，废物慢吞吞地摘下了头盔，刘海已经被汗打湿，脸也泛着明显的红晕，他看了一眼杀手后低下头，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坚定地握了握拳。
杀手笑着看他：“请问船长，星际对接要怎么——”
杀手的后半段话被堵在了一片柔软温热的唇里，这样的距离下他终于闻见了废物的嘴里散发着淡淡的酒气。
余韵也醉人。
不同于上一次的纯发酒疯，这次的废物留了一半清醒的意识，但意识清醒意味着他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亲上去的一瞬间就忍不住脚趾扣地头皮发麻。
他含着杀手的唇瓣轻吮片刻，这就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半分钟后刚要退回来，却被杀手捂着后脑动弹不得。
杀手反客为主，将这个青涩单纯的吻深入了下去，舌头探进唇间细细密密地汲取爱意，短短几秒就让废物颤抖着打开了口腔。
杀手忍不住去亲他的牙齿、舔他的舌头、吮吸他的津液，描摹探索着他的一切，似乎在有些他未察觉到的角落里还藏着许多他没见过的可爱。
亲了五分钟，废物已经是头晕目眩，找准时机歪过了头以示求饶。
于是最后一个吻落在了他的脖子上，杀手似无所觉地舔吮着那一小片皮肤。
废物被刺激的后腰发凉，终于伸手推开了他。
杀手抬头看去，废物的眼里有了一层水光，唇上也是晶亮一片。
废物被他的眼神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喘息着说：“可以了，星际对接已经结束了。”
杀手把人紧抱在怀里闭上了眼，反复深呼吸几次才压下了心中满涨的情绪，和废物接吻时，让他感受到了和杀人时同样的兴奋与快感。
回过神后他贴在废物的肩上，意犹未尽地问：“下次星际对接是什么时候，能不能现在就向船长申请？”
废物手热脸热好像发烧了一般，胡乱说道：“不可以，只能一百年以后再来申请！”
同时在心里想：再也不来了，他像要吃了我！
之后同事来废物家玩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脖子上暧昧的痕迹，目光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废物躲躲闪闪，杀手自信微笑。
同事搂住废物，“我的弟，真是苦了你了，不过放心，姐肯定帮你报仇！”
于是在杀手下一次上班时，接到了五十杯暴打柠檬茶的大单子，地址就在他的原单位。
杀手：你他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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